思成尚思成

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。若见诸相非相,即见如来。

【越恭衍生|隐玉】无侠(全文完整版)

必须转一发全集!!!

六生平:

(越恭衍生)丁隐&方宝玉


AU世界,私设:方宝玉从小无父无母,照顾他长大的爷爷过世后,方宝玉踏入江湖。丁隐因赤魂石之故被各方人士利用和背叛,重伤逃出,被方宝玉所救。


01


方宝玉原是走在一条偏僻的山间小道上的,他背着剑和包裹走了一天,已经有些疲劳。但一想到再过不远便是一个村子,方宝玉振奋了许多,不由得加快了步伐。


一抹艳色跳进了他的视线,他停在原地研究了一下,觉得那应该是个躺在地上的人。只是动也不动的,也不知死了没有。本着侠义的精神,方宝玉还是走过去查探了一下。


那人披散着头发,身着一袭红衣,但还是能看出自心口附近晕出的大片血迹。大概因为伤得极重,虽处于昏迷,脸上仍浮现着痛苦的神色。


方宝玉在心里一声声地叹气,既然看见了就得救,但这个人看起来,很重啊。


认命地俯下身把人往背上背,然后果不其然感受到了一种泰山压顶式的重压。


没事的方少侠,路不长,很快就能把人背到村子里医治的!他自我安慰着,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。


方宝玉也不知道自己背着人是以什么速度前进的,但好歹到了村子。他把已经失去意识的那人靠在墙角,便去敲第一户人家的门。


敲了一阵也没回应,他不死心,抬起手又要敲。这时从隔壁人家冲出来一个中年男子,样子像是要赶到哪里去。


方宝玉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,张口便喊:“兄台留步!我想借宿一晚——”


中年男子这才注意到他,不甚介意地挥了挥手:“我们家比较破旧,少侠不在意的话可以在最西面的屋子挨一晚。我急着去把我婆娘接回来,就先不招待你了。”


说完便蹭蹭蹭跑远了。


这么好说话?!方宝玉心里称奇,转身去把那人架起来,半拖半拉地好不容易把人带到了最西面的屋子。


一推门,方宝玉半张着嘴打量这个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的屋子。怪不得那个中年男人这么好说话,果然是破旧得可以啊。


其实房间破旧也不是什么问题,他方宝玉行走江湖虽然还不久,但也住过比这更破的地方。


问题是他背来的这个人。一会的工夫,这个人嘴唇已经发白,呼吸逐渐微弱,虚弱得就像随时会断气。


方宝玉想着一时也找不到大夫,不如先渡些真气给他,让他续着命。


于是利索地把人搬上了床,自己也爬上去,手掌贴近那人心口,控制着真气一点点送过去。未曾想那人体内竟有一道霸道的力量,将他送过去的真气尽数吸收不说,竟还反过来牵引吞噬着他自身的真气。


方宝玉只感觉自己的真气不受控制地朝那人涌去,短短几瞬,他的真气便少了大半。


他急得想抽手退开,谁料他的手一收,带得对面那人也向他倒来。


方宝玉下意识地扶住了他,然后被那双突然睁开,仍带凶煞之气的血眸吓了一跳。好在对方又立刻合上眼,像是又昏迷了过去,但呼吸倒是平稳了下来。


方宝玉后怕地探查自己余下的小半真气,不免有些忿忿。如果是为了救人,他自是乐意牺牲那些真气,顶多就是虚弱一段时间。但那也应该是他主动渡过去真气,不应是人强行夺过去!


算了,先不跟一个重伤的人计较。心宽的方少侠安慰了自己,转头便不再想这件事的诡异之处。


过了不久,方宝玉听见外面有喧嚣,便走出去看看。


一群不知何派的弟子正挨家挨户地敲门,询问着是否看见了一个受了重伤的红衣男子。


不是吧?方宝玉难以置信地挑眉,想到了屋内静静躺着的那人。


外面有弟子注意到了他不同于村民的侠客打扮,直直地朝他走来:“少侠是否看见过一位受了重伤的红衣男子?他是我们蜀山派的叛徒,打伤了我派众弟子后逃下山,我们正奉掌门之命缉拿他。”


方宝玉也不知为何,下意识地摇了头。对上那名弟子探究的眼神,方宝玉一时有些心虚。


正当他想开口说些什么时,之前他见过的那名中年男子站出来帮他说话了:“道长们,我可以证明,之前这位少侠来借宿时,确实是一个人的。”


方宝玉愣了一秒,敢情之前你就没看见角落里那红红的一团啊。


那名弟子看问不出什么,便离去了。


方宝玉回了屋子,撑着下巴思考起那人的身份。


叛徒……那他岂不是自身陷入危险,还把一个祸害留在了人间?


方宝玉吸了口冷气,把目光转向了仍在昏迷的某人。


……所以说他之前到底为什么会下意识摇头啊?!


02


方宝玉靠着桌子将就了一晚,倒也不介意姿势的别扭睡得香甜,直到清早在迷糊中被人突然扼住了脖子。


他下意识地用招式去挡,没挣开不说,脖子上的手却是收紧了几分。方宝玉感受着窒息的痛苦,心里却是愤怒极了,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:“我……好心……救你……你却……恩将仇报……”


那人靠到他耳边,用一种亲昵的语气反问:“哦?你救了我?”


手上倒是放松了许多,但还是按着方宝玉的后颈,让他不能随便动作。方宝玉猛咳了一会才有力气转头瞪他:“不然你以为是自己走到这来的吗?!”


那人保持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,一双眸子泛起妖冶的红:“那谢谢你了。”他故意把咬字拖得很长,没诚意得很。


方宝玉冷哼了一声:“这种感谢方式倒是前所未闻。你有本事堂堂正正与我打一场,暗地里偷袭算什么?”


“我叫丁隐。”丁隐并不理会他的挑衅,慢条斯理地开口,“既然是你救了我,我日后自会报答。”


日后屠尽天下,我当留你一命。


丁隐……方宝玉喃喃重复,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。


丁隐……蜀山派……赤魂石!方宝玉突然瞪大眼睛,他听茶楼先生提起过这个人。


蜀山派弟子丁隐虽是赤魂石的天然容器,却未曾被赤魂石的魔气干扰心神,始终保持侠义之心锄强扶弱——这是他几个月前听到的版本,短短时间,他是如何变成现在这副妖邪又狼狈的样子?


见方宝玉怔住的神情,丁隐奇道:“你认识我?”


“昨日蜀山派弟子来这里询问你的下落,说你是蜀山派的叛徒。”


丁隐先是不语,过了一会竟低低地笑出声来:“好一个叛徒……蜀山派倒是推得干净!”


方宝玉听他说到最后已带上了深深的恨意,斟酌着开口:“他们说谎?”


“要夺赤魂石的是他们,先起杀心的人是他们。你说,到底谁才是叛徒?”


丁隐目光灼灼地盯着方宝玉,手上的桎梏但是松了,被后者找到机会猛地挣脱开去。


还没来得及反应,方宝玉已经抽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:“我怎知你说的是真的?”


丁隐不在意现在处于下风的人是自己,也不在意脖子上被划出的血痕,嗤笑了一声:“我证明不了。我现在功力尽失,你可以选择杀了我,或者去通知蜀山我在这里。”


方宝玉皱着眉,神色凝重,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办。许是听出了丁隐语气里的怨恨凄苦,自己已经先信了他几分。


方宝玉收剑入鞘,头也不抬地问:“暂且信你,你打算怎么做?”


正因他未抬头,所以错过了丁隐眼中一瞬即逝的杀意。


如果你选择动手,或者叫人,我会立刻杀了你。


“避开蜀山的搜查,去武林大会。”


方宝玉点点头,以不容拒绝的语气道:“我跟你一起去。一来我本就要去参加大会,二来万一你说的是真的,你功力尽失,一个人也到不了那里。”


怕丁隐那身红色太过引人瞩目,方宝玉让他换上了自己的衣服,再把一头乱发束了起来。


丁隐也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气质,乍看上去,他就像个无害的少年郎,半点没了之前的妖邪气质。


方宝玉和那好心的中年男人告了辞,便和丁隐一起上了路。


(鉴于lo主并没有完整地看过蜀山战纪,里面除了隐隐其他人我都开始瞎编了)


03


两人各自沉默着走了一段,方宝玉终于忍不住开口:“你去武林大会干什么?”


丁隐转头看他,眼神冷漠,过了几秒才开口:“去见我师傅。”


“非要去武林大会见?”


“师傅一直闭关,只会在武林大会上露面。不去那里我难道回蜀山等他?”


方宝玉被噎得一时回不出话来,过一会又问:“你师傅是哪位?”


“公孙晚。”


方宝玉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,但还是“哦”了一声。他察觉到了丁隐的不耐,刚打算停止讲话。突然又注意到了丁隐的瞳色,一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:“你的眼睛和之前不一样了……”


丁隐挑了一下眉,示意他讲下去。


“之前是红色的,现在黑了些……”方宝玉皱着眉回忆,“你没事吧?”


丁隐愣了一下,脚步也慢了下来。难道是赤魂石的缘故……是自己受创导致赤魂石影响减弱了吗?


他抬头对上方宝玉关心的眼神,像被突然刺了一下似的移开了视线:“无事。”


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蜀山弟子的搜查,两人顺利地到了最近的一个小镇。


方宝玉因为饿了的缘故,目的地十分明确地直奔客栈。丁隐跟在他后面慢悠悠地走,倒是一点也没有被追杀的自觉。


等丁隐到了客栈门口,方宝玉正坐在二楼居高临下地冲他招手。


等丁隐走近时,方宝玉已经点好了菜:“不知道你的口味,就按着我爱吃的点了。”


丁隐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,望着窗外开始出神。


只因赤魂石的力量近日出现了波动,蜀山那帮人便一口咬定他被赤魂石的凶煞之气所控制。他起初还想解释,但他们突然发难下死手不算,还试图在他活着时将赤魂石引出他体内——这样一出,绝不是为了他们所谓的“为天下毁去赤魂石”。


甚至连一直信任的师妹喂他吃下的莲藕羹,也是为了引他走火入魔!


怨恨和不甘又开始在他心底蔓延,丁隐无意识地把拳头越攥越紧,眼中泛起红色——


“别用力了筷子都要被你握断了!!!”方宝玉急急的喊声打破了他的魔怔。


丁隐闻言便松开了手,筷子从他手里落在桌上,发出了声响。


“你刚刚在想什么?表情好吓人。”方宝玉歪着头想了想,往丁隐碗里夹了一块肉,“还是别想那么多了,吃饭吃饭。”


丁隐望着没事人一样的方宝玉,眼睛里的情绪晦暗不明:“你不怕吗?”


“有点。”方宝玉老老实实地回答,“但你现在不是功力尽失吗,我想着应该伤不到我。”


丁隐几乎要为这份天真笑出声来。恍惚间,他在方宝玉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,曾经的他也是这样的好骗,对谁也不设防。


“我听说赤魂石有摄人心魄的作用,你多半是被它影响了吧?”方宝玉吃着东西还坚持要说话,声音因此含糊不清。


丁隐不想告诉他这次因为是自己的情绪牵动了赤魂石的力量,于是顺着台阶点了点头。


方宝玉看他仍是一副失神的模样,主动询问:“你不吃是因为饭菜不好吃吗?那我再点几个?”


“……不用了。”


04


两人在客栈里住了一晚。


第二天清晨,丁隐正坐在床上运转体内的真气,突然听见自己的房门被重重地敲了两下,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。


门被推开,方宝玉闪身进来,有些着急地指了指窗外:“蜀山的人过来了。”


丁隐闻言也是皱眉。他虽不怕与他们正面对上,但他的伤还远没有好,应对起来总是吃力的。


楼下已经开始喧嚣,蜀山的人不出一会就要上来。


方宝玉四下打量,不免有些泄气:房间里也就是一张桌子一张床罢了,哪里能藏身呢……


他突然想到了什么,单膝跪下,伏在地上往床下看了一眼:“诶!你在床底躲会吧。”


“……”丁隐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拒绝。


“被他们找到会很麻烦的!”方宝玉见他不动,便站起来把他往床下拽,“你没了功力,我也打不过这么多人啊!”


丁隐面无表情地看着方宝玉的脸,分了心疑惑了一下,他是真的要帮自己?


他还没想出点头绪,“咚咚咚”的上楼声已经响起。


方宝玉又在拽他,他只好认命地藏在了床下。


方宝玉刚来得及爬上床装作刚起,门就被猛地推开了。一个蜀山弟子打扮的人抱手道了声抱歉,便快步走进来打量着整个房间。


“请问道长,发生了什么事?”方宝玉疑惑地开口,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。


“打扰了,我们正奉掌门之命寻找一个叛逃的蜀山弟子——”那人顿了顿,有些不确定地开口,“少侠……前几天我们是否见过?”


方宝玉一惊,不知道他在怀疑什么:“……见过,你们还问过我,我说不知。”


那人点点头:“那弟子打伤了我派诸多长老和弟子,实属穷凶极恶,少侠若是见到,定要通知我派。”


方宝玉忙不迭地点头,终于把那人送走。


等站在窗边看蜀山那伙人远远地离开,方宝玉才松了口气,走回去拍了拍床板:“他们走了。”


丁隐爬出来时身上沾满了灰尘,脸上表情难看极了,整个人狼狈得像在地上打了几个滚。


其实也差不多了……方宝玉在心里补充,好心地帮他拍了两下:“我们过一会再走,免得再和他们碰上。”


“他们这么说,你还信我?”


方宝玉转头看他,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在指什么,“耳听为虚嘛,我感觉你人不坏。”


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尚且待他如此,朝夕相处的恩师和师兄弟却欺他害他。


丁隐勾起一个讽刺的笑。


所以说这世上,知人知面,又哪里知心呢。


05


打听到蜀山一行人往北边去了,两人一时有点为难。要去的武林大会也在北方,但也走这条路无疑有自投罗网的嫌疑。


最后还是方宝玉决定先沿着山间鲜有人迹的小路走,避开大道。


两人于是又马不停蹄地赶起路来。


丁隐似是比原先活泼了许多,路途中方宝玉再和他讲话他也没有了抵触的情绪。方宝玉虽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,但还是乐得见到这种转变。


行至中午时两人决定停下来歇一会,顺便填个肚子。


太阳当头,毒辣得很。


丁隐靠在树干上吃干粮,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方宝玉的话。后者坐在树荫里机械地啃干粮,啃了一会突然道:“你说那条河里有鱼吗?”


丁隐闻言往不远处望了一眼:“我来时看见过几条。”


方宝玉眼睛一亮,放下干粮站起来就往河边走。


丁隐紧盯着他的背影,就这么看着他在水面上踏了好几步,突然翻身从水里捞出件什么东西。


这样好的轻功,他却用来捞鱼。丁隐不免咋舌,心里却是一点也不惊讶——这倒像是方宝玉会做出来的事情。


方宝玉抓着鱼上岸时脸上已经带了笑,走了几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远远地喊:“丁隐,你会烤鱼吗?”


丁隐奇道:“你会抓难道不会烤?”


方宝玉扬手把鱼抛到他怀里:“小时候我都是抓了带回去让爷爷煮的。”


丁隐轻笑了一声,伸手就要去拿方宝玉的佩剑。


方宝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,手挡在剑鞘上:“你做什么?”


“烤鱼啊。”丁隐回答得理所当然,方宝玉却像被烫到似的几乎要跳起来:“不给!我宝贝的剑怎么能用来烤鱼?!”


“那你还烤不烤?”


“……烤。”


“拿来。”


“……不。”


丁隐只好放弃,在旁边折了根树枝把鱼串上去又生了堆火。


方宝玉乖乖地坐在一边,看着他把鱼翻来覆去地烤,不多时便闻到了一股肉香。


“看不出来你还很会烤鱼。”方宝玉尝了一口还烫的鱼肉,衷心地赞美道。


“不只是烤鱼,我还会烤兔子,烤野鸡。”丁隐漫不经心地回答,心底却是涌现出了隔世之感。


在还未上蜀山、自己还是猎户那段时间,似乎只是几年前,又似乎是上辈子了。那时的简单满足,他后来竟再也没有拥有过。


感慨万千。


方宝玉看他又是一副陷入回忆的样子,也不打扰他。


两人一个沉思,一个吃鱼,倒也度过了一个悠闲自在的午间。


06


走了两天山路,估摸着应该遇不到蜀山那群人了,方宝玉和丁隐也就走回官道了。


经过闹市时,丁隐突然站住了,神色凝重。


方宝玉走出一段路才发现身边没人了,赶紧小跑回去:“你怎么停住了?”


丁隐环顾着四周,有些心神不定:“刀……我的刀……”


方宝玉还是不太明白。他们同行这些天,他从来没见过,也没听丁隐说起过什么刀。现在为什么突然提起?


丁隐猛摇了一下头,这才从失神的状态里摆脱出来。


——绝对不会错,刚才若有若无的那种吸引力,正是来自血饮刀。


蜀山派发难得突然,他被重伤逃下山时未能带上血饮。照理说它应该还在蜀山,为什么他在此地感应到了血饮的存在呢?


“我的刀在附近。”面对方宝玉茫然的神情,丁隐言简意赅地解释,又大踏步往前走去。


不管血饮被带到此地有什么阴谋,他都要去拿回属于他的东西。


方宝玉一头雾水地跟着丁隐绕了大半个镇子,最后在一处府邸墙边停住了。


丁隐静立了很久,久到方宝玉差点就要去推他让他别再出神,他才转开了视线,用口型示意方宝玉:先找间客栈住下。


等到了客栈房间,丁隐才跟方宝玉解释:“我能感应到我的刀,就在那府里。等到晚上,我去探一探虚实。”


“你疯了?!你现在是重伤,连内力也没有分毫。你实在要知道,我帮你去看。”方宝玉皱了眉,觉得丁隐实在太不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。


丁隐沉默了一会,还是幽幽地开了口:“我的伤已经好了许多。”


方宝玉根本不信,扣住丁隐的手腕就要去探他的伤势。半晌脸色大变,难以置信地松开手:“怎么可能……刚救你时我便探过你的内力,根本一点也无,我才信了你说的……为什么这么短时间你的内力已经全部恢复?!”


丁隐看方宝玉神色复杂,不知道在乱想什么,开始有些后悔起自己的隐瞒。起初他确实内力尽失,但体内的赤魂石快速治愈着他的伤,自然也恢复了他的内力。


这几天方宝玉因他“重伤未愈”便事无巨细地关心着他,他也不去提醒他自己已经好了大半。结果……今天还是说了出来。


“我没有骗你。”丁隐觉得太阳穴突突地发痛,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解释,“是赤魂石的力量,才好得这么快。”


方宝玉盯了他半晌,才终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:“恢复了是好事,我想来你总不会害我,否则你早就下手了……”话越说越轻,倒更像是在安慰自己。


丁隐看他这副样子,心里还是有些难受,刚想说些什么,方宝玉话题一转,又关心起他今夜的行动来。


丁隐坚持一个人去比较方便,执意不让方宝玉同去。


方宝玉知道丁隐现在功力至少不输自己,只好放弃,一个人留在客栈等他回来。


07


丁隐将气息尽数隐去,才小心翼翼地潜进了那座府邸。偌大一座府邸,却安静得诡异,像一头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兽,随时要扑出来将人咬碎。


丁隐知道这是一个陷阱,也知道此行凶险,但他还是踏了进来,义无反顾。


血饮的感应已经越来越强烈。丁隐一间房一间房地探过去,经过一处时突然停了一下,然后立刻飞身退开。


下一秒,门窗撞裂的声音接连响起,从那间黑漆漆的屋子里跃出十几个黑衣人,将丁隐围在了中间。


“你能感应到血饮刀,血饮刀就感应不到你么?”丹辰子不急不缓地从屋里走出,语气里充满讽刺。手上的血饮刀正因为感受到了丁隐的气息变得狂躁不安,连刀身都在微微颤动。


丹辰子使了力才把血饮刀按住,表面还是一副风淡云轻的神情:“在蜀山上没能杀了你,在这里也不错。”


丁隐瞳孔一缩,神情却是狠厉了几分,哑声道:“你没那个本事。”


话音未落,周围的黑衣人已经袭了上来。招招狠毒,竟不是蜀山派的招式!


丁隐被围攻得狼狈,心念一动便催动了赤魂石的力量,当下破出了重围朝丹辰子攻去。


丹辰子冷笑一声,抽出血饮与他战在一起。


几番交手,丁隐未落下风,却还是被血饮割开了手臂和腹上的皮肉,鲜血登时喷涌而出。他忍着剧痛不敢大意,继续同丹辰子周旋。


血饮刀碰到了他的血更显兴奋,丹辰子几乎掌控不住。丁隐找准机会,用上十足功力一掌拍在他右肩上。


丹辰子闷哼一声,右手已是一松。


丁隐接住血饮,脸上才有了一分笑意


——终于拿回了属于他的东西。


方宝玉在客栈等得焦急,在房里踱来踱去连坐下也不愿。


木窗突然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,一个身影狼狈地翻了进来。


方宝玉赶忙过去扶他,却见他一只手紧握着一把红色的刀,另一只手已经伤得鲜血淋漓,不断有血液从伤口处涌出,将衣料染得通红。


方宝玉一时便慌了神。明明他自己也受过这样的伤,当时也没急成这样。


他来不及细想其中的缘故,便急着要查看他的伤口。


丁隐按住他的手,顺势借了力站起来,忍着疼道:“没什么大碍。我们先离开,他们很快会追上来。”


连丁隐也不知道,自己为什么不直接离开,反而冒着危险折回来找方宝玉。即使伤成这样他仍有能力独自离开,至于为什么没有这样做,许是不想让方宝玉苦等,许是舍不得那一点温暖。


方宝玉了然地点头,扶着他又从窗口翻了出去。


虽然方宝玉轻功了得,但架不住还带上了一个伤员。平均下来便比平时慢了不少,但他还是拼尽全力加快了速度——丁修绝对不能让他们找到。


等两人走得已经够远,基本已经不会被追到时,方宝玉才停了下来,一时竟喘不匀气。


他找了个山洞一样的地方把丁隐安置下来,又找了点树枝升起了火,这才有时间去查看丁隐的状况。


08路径1


丁隐靠在石壁上脸色苍白,正闭着眼睛竭力抵抗着随伤口涌入体内的那股来自血饮的煞气。


方宝玉担忧他的伤势,快步走过去蹲下就要去查看。所幸两处伤口看着虽然可怖,却没有伤到要害。只是……方宝玉忍不住望了望丁隐的神色……似是有什么其他影响。


正分神想着,手腕突然一痛,丁修突然发力扣住了他的手。那力气实在太大,方宝玉没忍住“嘶”了一声:“你怎么——”


丁隐这时抬起了头,露出了那双已经变成血色的眸子。迷茫的眼神对上方宝玉后闪烁了一下,便紧盯着他不放了。


方宝玉几乎为这眼里慢慢酝酿出来的某种猛烈情感骇住,话说到一半便硬生生顿住,转而想去掰他的手。


丁隐此时已不是全然的清醒,见他想退开更是不满,手上力道加重,凑近了方宝玉的耳边道:“没事的……不要怕。”语气接近诱哄。


红眸里光彩流转,却透出一股让人不安的邪气。方宝玉转头刚想说什么,对上那双眼睛,便无意识地停下了手上的挣扎,几乎想不起来这是在何地,又是在做什么。大脑混沌得几乎不能思考,一心只觉得那眼睛好看得紧,怔怔得便要用指尖去碰。


丁隐捉了他那只手,心里却在叹息自己居然无意识地动用了赤魂石来摄人心。


只是不想他逃开而已……


他心神一动,慢慢地把方宝玉圈进了自己怀里,动作轻柔地像对待最珍贵的宝贝一样,全然不顾手臂上的伤。


方宝玉乖顺地由着他抱,眼神却茫然得像初生的小鹿。


丁隐感受着怀里的温度,只觉得异常满足。


这是……一心信任和关心他的人。


他一直都所求不多,偏偏始终得不到。所幸现在他终于求到了想要的。


丁隐低下头,在方宝玉的额上虔诚地印上一吻。


这是……他的宝玉。


丁隐再醒来时,昨天自己半失神状态下所作所为一下子涌入脑海。他吃痛地想捂住脑袋,却还是先把怀里的方宝玉轻轻靠到了石壁上。


都说赤魂石能影响心智,所以昨天他到底是被赤魂石控制了,还是……那是心底最深处的想法?


方宝玉在他纠结这功夫已经醒了过来,见了丁隐便是一愣:“我昨天怎么突然就没意识了?”


关于昨天的记忆只停留在他去查看丁隐的伤口,突然对上了一双红眸……然后就没有印象了。


丁隐不知道怎么解释,只好沉默。


方宝玉见他不答,也大概知道他是被赤魂石影响了。 被当做赤魂石容器又要时时忍受它对心神的侵蚀,想必丁隐也是不愿提起的。


这么一想,对丁隐的遭遇更是不忍。方宝玉抿了抿嘴,决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。


“大概睡过去了吧。”方宝玉自己解释道,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衣服上的灰,“昨天你是不是失去神志了?我差点以为你要杀我。”


丁隐也跟着站起来:“……抱歉。”


方宝玉这才注意到他腹上和手上那道伤已经好了大半,当下就被这强悍的恢复能力惊得说不出话来。再开口时已经忘了昨天那茬,直追问赤魂石在他体内是怎么发挥作用的。


丁隐随口答了几句,便同他一起走出了山洞。


08路径二


血饮自身的煞气顺着伤口渗进了丁隐体内,把他的意识搅得昏昏沉沉。


他只觉得自己处在一片虚空中,各种感官都慢半拍似的迟钝。


眼前开始走马观花似的闪过一些片段,丁隐看了一会,才反应过来这是曾经的经历。


——自己原是在做梦。


那些片段里,他初上蜀山拜师,和师兄弟一起生活练功。某天蜀山派却突然发难,他重伤逃至一个山洞,静养了好几天才勉强恢复过来。他怀着怨恨夺回了血饮,又将蜀山满门灭尽……


不对。


有哪里不对。


丁隐皱着眉想,缺了一样东西。


那是什么呢……


他的大脑只有一片空白,却还是执拗地努力去回想。心里泛着空洞的难受,就好像忘记的那样东西是他不能失去的。


丁隐开始往前走。


不知道走了多久,他到了一处树林。树林深处隐隐约约有个人影,正抱着一把剑倚在树干上。


丁隐心里突突狂跳起来,像有预感似的快步往那里走。


等走近到足够看清那人的脸了,他才觉得心脏回到了原位。


大脑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的名字,他已经脱口喊出:“……宝玉?”


方宝玉转头望向他,露出一个浅浅的笑。


丁隐也不自觉笑起来。


他找到那个人了。


方宝玉低头查看着丁隐手臂和腹上的伤口,一抬头,发现丁隐在昏迷中露出了一个笑。


梦见什么了?他有点好奇地想。


也只是好奇了一瞬,下一秒他就被丁隐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吓到了。


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,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开始帮他包扎伤口。


丁隐正想再往方宝玉那边走一步,眼前的场景确是瞬间变换。


再回过神,他已身着血魔的装束,被一大群人围在一个开阔的山谷里。


“丁隐,你滥用赤魂石之力为害苍生,天下因你生灵涂炭。今日,我们就要除了你这个祸害!”不知道谁带头大喊,然后响应声此起彼伏。


丁隐怔怔地环视着周围,却突然发现方宝玉也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,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漠与厌恶。


他心里一阵心慌,张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。那边方宝玉却已经拔了剑朝他而来,大有要杀了他的气势。


丁隐不躲不闪地站在原地,被那剑一下刺进心口。剑身的微寒和带来的剧痛是那么清晰,连赤魂石也被这一剑刺得碎了大半。


“正邪自古两立,我怎么可能会同你一道呢?”方宝玉正声道,又将手上的剑猛地抽了出来。


丁隐踉跄了一下,心里突然起了一种不管不顾的恨意。


——他又一次承受了背叛。


方宝玉近在咫尺,他只要一抬手,便能将这人一同带下地狱。


可是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,他却迟迟狠不下心来。


明明最痛恨背叛的啊……


……为什么还会下不了手?


方宝玉低头将丁隐手臂上的伤包扎好,大功告成地呼出一口气来。


刚想抽身离开,丁隐却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。力道之大,让他没忍住“嘶”了一声。


方宝玉被丁隐攥得生疼,想去掰他的手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满头大汗,神色痛苦,像是被梦魇控制。


方宝玉心神一动,却是停下了挣扎的动作,转而轻拍丁隐的背让他放松。


丁隐正满心绝望,场景又飞速转换。


他抱着一人正跪在地上,周围尽是尸体和血迹。


他低下头,映入眼帘的却是方宝玉苍白的脸。


丁隐心里涌现出一种极不好的预感,颤着手去探他鼻息。


此举其实是徒劳,怀中人的身体早已凉透,怀里尽是冰凉古怪的触感,哪用得着再去确认一遍。


丁隐把方宝玉的尸体抱紧了一些,又茫然地转开视线。


为什么方宝玉会死……他没有做错任何事……


清明从他眼底一点点褪去,转而被滔天的恨意覆盖。


该死的……不应该是这所谓天道,不是这天下吗?!


方宝玉怀疑他的手腕已经青了。


他保持着一手被丁隐握住,一手轻拍他后背的姿势保持到现在,但丁隐看上去非但没有放松,反而越来越痛苦。


甚至开始幽红的魔纹爬上他的脸,让他更显妖异——倘若丁隐现在睁开眼睛,那眼珠必定也已变成红色。


方宝玉见他这副样子也知道情况越来越糟了,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,只好一声一声地叫丁隐的名字,盼望他赶快醒来。


丁隐在一片寂静中突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,一声又一声,锲而不舍。


那是……方宝玉的声音。他后知后觉地去看怀中人的脸,可是方宝玉不是死了吗?


——可那声音也不像假的。


丁隐凝神听了一会。


渐渐的,身边的景物开始消散。脑海中突然闪过些什么,丁隐缓慢地眨了眨眼睛,意识到他一直处在梦里。


他急于摆脱梦里这可怕的情景,极力想要醒过来。


再睁眼时,便看见了方宝玉焦急的脸。


待丁隐脸色好了一些,方宝玉才有些迟疑地开口:“你被梦魇住了吗?”


丁隐微微点头,累极似的把头向后靠在石壁上,眼睛却还是注视着方宝玉。


方宝玉见他不愿再多说话的样子,便知他还在缓神。虽然对丁隐梦境的内容仍有好奇,他也体贴地没有再问。


等丁隐恢复了力气,两人才一前一后走出了山洞。


09


丁隐自知夺刀一事之后蜀山必会加大对他的追捕,便和方宝玉商量着选择白天休息夜晚赶路的方式。


就这样赶了好几天的路。


越是接近武林大会的举办地洛川,越是热闹非凡。连夜间也常是灯火通明的夜市,更别说街上时常能看见的赶来参加武林大会的门派弟子。


通常走在前面的都是年长些的弟子,行色匆匆;跟在后面的那些年幼些的弟子,则几乎掩不住眼底的好奇,用目光来回地打量着街边。


方宝玉和丁隐撞见过几回同样在夜间赶路的门派,所幸对方并未把他们放在眼里,也没有去刻意对比这其中一人是不是蜀山叛逃的那名弟子。


两人有惊无险地到达了洛川时,已是武林大会开始前两天。


丁隐和方宝玉肩并肩沿街边走着,怀揣的心思却是大不相同。


丁隐想着即将见到的师父,难以揣测公孙晚到底对他和赤魂石持什么态度,心里便带了三分期待和七分沉重。


方宝玉却是不同。他本就是来武林大会上一试身手的,自然是期待着大会的到来。但他还惦记着丁隐的事,便凑近了他低声问道:“两日后见到了你的师父,你当如何?”


丁隐摇了摇头:“我不知道。”


他曾经告诉方宝玉自己要找公孙晚,那话其实半真半假。


那时他深陷血魔状态,心里只留下了对生命的漠视。他因重伤,不得已先安抚住方宝玉,心里却在发狠似的想着,他要去武林大会找公孙晚问上一问。


若公孙晚也骗他,若他一向敬重的、最后能够信任的师父也骗他,他便趁着武林大会血洗了整个武林。


那时他满不在乎地想,反正天底下他只有孤零零一个人,那这天下怎么样又同他有什么干系。


但丁隐后来发现,自己还是在乎的。


待血魔那种疯狂的状态一点点褪去,丁隐虽仍有怨恨,却是再难起之前那种念头。


更何况……他已经确认了这世上还有人会关心和在乎自己。


原先的打算也自是通通作废了。


丁隐表面不动声色,却已把这几天的心路都顺了一遍,想了想又补充道:“如果师父愿意帮我……我想让他帮我抑制赤魂石的力量。”


方宝玉定定地看了他一会,故作乐观地开口:“既是你师父,总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弟子受苦。你就不要太担心了。”


丁隐点点头,这一页的谈话算是翻过去了。两人又走了不远,丁隐望见一队穿着整齐的黑衣人,腰间齐齐配着一把剑,却不似寻常门派弟子的打扮。


心里正有些疑惑,方宝玉已经看出了他所想,主动解释道:“盟主大概很重视这次大会,专门派出巡逻小队来维持洛川的秩序了。喏,那群刚刚拐过街角看不见了的就是。”


就在这时,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,还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:“丁隐,你还敢出现在这里!”


来者不善。


丁隐和方宝玉对视了一眼,转身看去。


10


丁隐转身望去,果然是丹辰子。他正带着十几个弟子,气势汹汹地朝这里走来。


见丁隐身边还有一人,丹辰子不免往方宝玉身上多看了两眼。


丁隐素来了解丹辰子的心狠手辣,下意识地就把方宝玉往身后揽,另一手把身后的血饮刀抽出握在了手里。


丹辰子见他警惕的样子,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笑:“丁隐,你的所作所为,实在是大逆不道。上次我中了你的奸计才让你侥幸脱身,今日,你休想从这儿安全离开!”


语罢,他身后的十几个弟子齐齐地抽出了自己的佩剑,在阳光下明晃晃成一片。


丁隐握住血饮的手又紧了一些。


他不是打不过。赤魂石的力量太过强大,几乎就是无差别攻击,他只是怕催动赤魂石后会误伤方宝玉。


方宝玉站在他身后,此时也把剑拔出了剑鞘,朗声道:“丁隐的是非对错,后天武林大会上自会见分晓。你们给他扣上那么多罪名,有什么真凭实据?嘴巴一张就想借此动手,也太没有一方门派的气节了。”


丹辰子手里的剑往方宝玉的方向移了一寸:“我蜀山清理垃圾,还轮不到阁下说三道四。丁隐杀师叛逃,我派弟子有目共睹。你莫不是被这叛徒的花言巧语给骗了,才维护他的吧?”


这番话说得实在太贬低丁隐,方宝玉听得心里很不舒服,口气生硬地顶回去:“该信谁不该信谁,我自有判断。”


丁隐接口道:“丹辰子,事情的真相你我都清楚!”同时手腕一转,随时准备着应战。


尽是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。


“你们在做什么?!”之前走远的巡逻小队不知何时已经返了回来,一路小跑来到这几人身边,领头的那个厉声喝道:“盟主有令,洛川境内不得私下打斗,任何事都请在大会上切磋。”


即使再想诛杀丁隐,丹辰子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违抗盟主的意思,只好点头称是。


不甘不愿地将剑收回了鞘,丹辰子留下一句恨恨的“你等着”,才带着弟子离开。


丁隐松了一口气,转身对上方宝玉关心的眼神,便笑了一下:“我没事。我们去找客栈吧。”


方宝玉抿着嘴点了头,模样甚是乖巧。


在客栈里安置好了行李,方宝玉便拉着丁隐说要逛一逛洛川的夜市。


此前他们一直疲于赶路,又怕被人认出节外生枝,热闹好玩的地方一处也没有去过。这次得了盟主下的令作护身符,自是要去逛一次的。


方宝玉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,丁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。遇到好玩的东西方宝玉便停下指给他看,如此逛街,倒也有一种奇妙的乐趣。


丁隐走着走着便被人拉住了衣角,低头看时,是一个挎着篮子的小女孩。


“哥哥,要不要买根发带或者手链?我亲手编的,好看又便宜。”


丁隐摇头:“我不需要。”


“哥哥你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吧?这些可以送给心上人的。”锲而不舍。


丁隐继续摇头。


“你买来送给喜欢的姑娘,她一看见这个就会想起是你送的~”


等方宝玉发现丁隐不见了而折回来时,看到的就是丁隐被死死缠住的场面。


方宝玉当下差点笑出声来,拉了丁隐便走。身后小女孩还在不死心地补充:“不一定是心上人,送给朋友也可以的!”


走出一段路,丁隐忽然问道:“你还有钱吗?借我一些。”


方宝玉摸了摸腰间,拿出来一点碎银:“哦……还有一点。”


丁隐从方宝玉手里接过银子,便径直走向了街边一个卖配饰的摊子。


蹲在地上仔细地选好了流苏的颜色和样式,丁隐又叮嘱摊主做得结实一些,费了一点时间才回来。


方宝玉本来等得有些不耐烦,看见丁隐终于回来,便兴致勃勃地凑上去问:“你挑什么啊挑了这么久?”


“给。”丁隐摊开手掌,手心里是一个小小的剑穗,“送给你。”


方宝玉怔怔地看了一会那个剑穗,抬头望见丁隐带了笑意的眼睛,突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。


11


方宝玉从未在丁隐脸上见过那样的笑。


丁隐其实常笑,但笑时眼底总有着深深浅浅的阴霾,就像他曾经被伤被欺的经历一样难以抹去。


但这个笑不同。它纯粹而明亮,像是阳光斜斜地洒在手心,暖得人想把整颗心都蜷缩成一团。


看着这个笑,方宝玉的心忽得狂跳起来,脸上竟觉出了烫。他来不及细想原因,低头胡乱地把剑穗一收,便逃也似的快步走开。


丁隐不明所以地追上去:“不好看吗?”


方宝玉飞快地瞥他一眼,又故作镇定地目视前方:“挺好看的。”


丁隐别有意味地点点头,视线却始终落在身旁人身上。方宝玉……好像害羞了?


直到走到一处热闹非凡、人们争相放起天灯的地方,方宝玉才暂时忘了之前的困窘,兴致勃勃地转头问丁隐:“我们也放吧?”


丁隐有一点惊讶:“你还有钱?”


方宝玉重重地点了下头,叫来小贩便要来两盏天灯。把一盏给了丁隐,想了一会才在自己那盏上工工整整地写上:夙愿得偿。


他小心地将天灯托高才松了手,这才发现丁隐的那盏已经放飞了。方宝玉眯着眼睛仔细辨认那天灯上写着的字:“什么今……什么……?”


“岁岁今朝。”丁隐淡淡地开口,视线却不看他,只望着越来越高的天灯出神。要是这天灯真那么灵就好了……


方宝玉刚想回他什么,突然噤了声抢身拦在他背后。


丁隐察觉到不对迅速转身时,看到的便是方宝玉死死握住匕首刃,和偷袭者对峙的景象。


这里人群拥挤,方宝玉发现了偷袭却没办法拔剑应对或者推开丁隐,情急之下只好硬生生用手接住了这一刺。


偷袭者见一刺不中,果断将匕首抽回便隐入了人群中。


原本方宝玉握那刀刃握得极紧,对方一撤匕首,那利刃便直接割破了他的手心,引来一阵剧痛。


丁隐正想去追击偷袭者,却听到方宝玉痛呼出声,犹豫了一下还是折了回来,执起他的左手仔细查看。


伤口不长却深,渗出的血将半个手掌都染红了,看起来有些可怖。


丁隐眉头紧锁,急匆匆扣了方宝玉的手腕就往回走:“先回客栈。”


到了客栈,丁隐将方宝玉的手翻来覆去看,唯恐那匕首上淬了什么毒。他几乎可以肯定,这场偷袭是丹辰子那帮人策划的。他们明面上不能下杀手,背地里就来这一出。


他们有没有下毒暂时还不知道,但方宝玉伤口附近却有着煞气侵染的迹象。难道丹辰子原是想借煞气来激发他体内的赤魂石?


丁隐越想越愁眉不展,帮方宝玉包扎时还带上了对这人徒手接刃的大胆行径的恼火。


“你是怎么想的直接用手去接?还好伤到的是左手,万一是右手你后天的比武要怎么办?!”


“我……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握住了……”方宝玉心有余悸地回忆。


“更别说那匕首可能淬了剧毒。你就不能多想一下吗?”


丁隐眸色沉沉地盯着方宝玉,心底有无名火在燃烧。我自己怎样无所谓,赤魂石总会有办法。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怕你会出事?


方宝玉没想到他帮丁隐挡下一刺却换来了这种说教,当下也有点火了:“丁、隐!我急着救你,谁还想一想它上面有没有毒啊!照你说的还是我的不是了?!”


丁隐脱口而出:“方宝玉!你到底知不知道我——”说到一半就对上方宝玉“洗耳恭听”的神情,竟再也说不下去。


于是丁隐只好沉默着,把剩下的包扎完成便起身离开。


方宝玉盘腿坐在床上,心里的委屈仍在翻腾。虽然他早就经过江湖的历练,但心底最深处仍有孩子心性。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,他的情绪已经随着丁隐的言行不断波动。


此刻的他,半是苦恼丁隐的态度,半是苦恼自己的反应,对于即将到来的比武却是想也不想。


12


因方宝玉手伤了缘故,即便在武林大会前一天,他也只是过了一遍所有的剑招便打算休息了。丁隐在他练剑时一直躺在院里一棵大树上。树枝因受到剑气的侵扰,不时“沙沙”作响,丁隐却仍闭着眼睛一派淡然。


“阿隐,你这样睡得着吗?”方宝玉本就是豁达的性子,收了剑见到这一幕也忘了昨天的不愉快,走到树下仰望那个假寐的人。


丁隐睁开眼睛望向他,语气已经恢复了平和:“要上来吗?”未等方宝玉回答,他已经坐起来让开了一些位置。


方宝玉使了轻功便跃了上去,坐在他身边摊开手掌给他看:“我的手好很多了。”


丁隐盯着他的伤口看了一会才转开视线:“毕竟伤了骨肉,好好养着。”


方宝玉应了一声:“你不用担心,这不影响我出剑的。”


丁隐仍是带了心事的模样,轻轻点了头。


凉风吹过,树叶又起沙沙声,把沉默衬得更加安静。


方宝玉没有夸大。第二天站上擂台开始第一场比试时,他的动作和未受伤时几乎没有差别。出剑和收剑间,自有一种灵动又温雅的气概。丁隐站在台下看他的剑招,也不由得心生感慨:真当得上“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”这八个字。


出神之时,台上两人已分出胜负。方宝玉对面那人输了也不恼,反而大笑一声:“君子剑果真名不虚传。”


方宝玉也笑起来,七分谦逊三分雀跃:“阁下的黄金剑也不逞多让。”


客套了几句,方宝玉跳下擂台朝丁隐径直走来,初战便胜的喜悦再也收不住:“我赢啦。”


“厉害。”丁隐配合地拍拍手,又问他,“手没事吧?”


方宝玉摇头,刚想再说什么,便看见丁隐的脸色一点点凝重起来。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往后看——不知何时站上擂台的那人,不是丹辰子又是谁?!


“诸位豪杰,”丹辰子开口,甚至还将内力注入声音以便在场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,“今日比试已告一阶段,我有一事要说。想必大家都知道一个月前蜀山发出的追杀令‘蜀山弟子丁隐一念入魔,欺师灭祖,重创蜀山后叛逃’。”


听丹辰子不紧不慢念出那些莫须有的罪状,方宝玉只觉遍体生寒。当下握紧了剑柄,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。


丁隐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,就好像被提到的那人不是自己一样。


“我蜀山已追捕丁隐多日。今日,此人就在此地。我蜀山欲清理门户,还恳请诸位不要阻挠。”丹辰子掷地有声,说出的话像惊雷一样炸开在众人间,立刻引得议论纷纷。


“既是清理门户,我等自然不会插手。”代表众人出声的正是现任武林盟主——林深。


得到预料中的回应,丹辰子抱手一谢,提了剑便往丁隐的方向而来。


“你不要出手。”丁隐简短地交代了一句,便掠身出去迎上丹辰子。方宝玉本就是局外人,丁隐不想把他卷入这场纷争中。


方宝玉听他这样说,虽不情愿,却也只能站在原地眼看着事态发展。


13


丁隐被丹辰子逼得避无可避,终于抽出了血饮和丹辰子战在一起。一褐一蓝两道身影不断在擂台上碰撞又分开,动作快得只剩下两道残影。


因着心境的变化,丁隐已不愿轻易下杀手,只是勉力应付着丹辰子的剑招。偏偏丹辰子还是一种玉石俱碎的打法,一时间,两人竟战成平手。


“还愣着做什么!”格挡的空隙,丹辰子压着怒气对傻站在台下的一大群蜀山精英弟子弟子吼道,“对这种人,还需讲什么仁义道德!”


德高望重的大师兄都发话了,蜀山弟子终于不再等待,纷纷冲上了台。一时间,丁隐陷入了被十几人围攻的狼狈境地。


方宝玉看得心惊,正想不管不顾冲上去帮忙,却见丁隐终于动用了赤魂石的力量。红光一闪,便将两名弟子拍飞出去。


“丁隐,赤魂石不是你能掌控的。事到如今,你还妄作抵抗!”一个些许沧桑的声音响起,方宝玉尚未反应过来,丁隐的面色已经沉了下去。


“掌门——”丹辰子飞身退开,目光投向站在台下的公孙辰。


丁隐握紧刀柄,怒极反笑,那笑极具讽刺意味:“不是我能掌控,便是你能利用的吗?!”


“天字十三诀。”公孙辰没有理会他的怒火,淡淡地开口吩咐。丹辰子像醒悟过来似的,朝台上的弟子一示意,便飞快排出了一个阵法。


丁隐握刀再迎上丹辰子时,只觉得吃力了不少。丹辰子的身法和阵型配合得极好,难缠又难胜。


那边公孙辰又指示道:“天玑位。”


阵法又变动起来,将丹辰子和丁隐围在中间。


不对,这不是蜀山的剑阵。丁隐察觉出不对,又忽的想起了夺刀那晚丹辰子他们使出的招式,同样的诡异和狠毒。


来不及细想,只听“铛”得一声,血饮刀和丹辰子的剑碰撞到一起。双方都在武器上较上了力,只等对方一个破绽便要发动杀招。


方宝玉将手攥成拳,大气也不敢出地紧盯着台上的动静。余光却看到公孙辰的身影动了起来,凝力成掌向台上袭去。


方宝玉自然猜出他打的什么主意,想也不想便足尖点地,飞身而起,尽全力挥剑来挡。


剑刃轻易穿透了血肉。


公孙辰看着刺进心口的剑,脸上尽是不敢置信,带着剑摔落在地,呕出一大口血来。


方宝玉在刺中对方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受了那威力极大的一掌,当即狂喷着血被拍飞出去。


丁隐发现不对迅速转身时,恰好看到方宝玉替他挡了那一掌。眼看着他要摔飞出去,丁隐纵身一跃将他接在怀里,又急急忙忙扣了他的手查看他的状况。


那本就是必杀的一掌,若非将所有内力都注入其中,公孙辰又怎么会轻易被刺中而受重伤。而方宝玉几乎被这一掌震断了心脉,陷入了半昏迷状态,生命力快速流逝着。


丁隐心神大乱,只能小心翼翼地将灵力输送过去,只求帮他吊住最后一口气。丹辰子本来欲趁他失神的时候将他制服,刚要动手却看见丁隐将视线一寸寸移到了自己身上。对上那双赤红得有些骇人的眸子,丹辰子不由得大惊,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再次入魔。


丁隐抱着方宝玉半跪在地上,眼神狂乱。曾经的梦魇几乎重现,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。为什么呢......他永远只能眼看着他珍惜的东西一点点失去......


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,抬起一只手又将手掌猛得收紧。原本正打算攻过来的弟子们突然个个都动弹不得,惊恐的咒骂声此起彼伏。


“丁隐!你竟然偷学蜀山禁忌的血影神功!”丹辰子眼看着自己也动弹不得,不由得恨声道。


“我只要你们下地狱,还管什么禁忌呢?”丁隐声音冷漠,脸上却似笑非笑,“因为你们,我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

手掌继续收紧,丹辰子只觉得撕裂的痛从身体每一处传来,心下明白,丁隐是真的下了杀手。


台下众人看事情发展超出掌控,纷纷要上台来救,却被一层无形的障碍挡在了外面。眼看着蜀山一众弟子便要殒命在今天——


“小隐,马上停手。”一个清冷的声音由远及近,不多时便出现了一位道长模样的男子。


丁隐听了这声音,手上动作停止了,脸上出现了一丝迟疑。


“撤下屏障,他还有救。”公孙晚脸上看不出喜悲,只是淡淡地催促。


14


丁隐终于有了反应,望向公孙晚的眼睛多了几分清明。手一挥将赤魂石之力尽数收回,便不再理会倒在地上直叫唤的弟子们,丁隐抱着方宝玉来到公孙晚面前便要下跪:“求师父救救他。”


公孙晚止住他的动作,伸手接过方宝玉扣住他的手腕便运起灵力查探起来。待公孙晚收回手,眉头已经完全皱了起来。他方才告诉丁隐方宝玉有救,却不知道方宝玉竟然伤得这么重,现在还剩的一口气不过是因为丁隐一直在给他输送灵力。


几无声息地叹了口气,公孙晚出手点住了方宝玉几个穴道,然后转身向着武林盟主林深微微颔首:“听闻盟主有一棵菩提泪,服用者不仅可以充沛灵力,更可以重塑经脉。现下这位小兄弟生命垂危,不知盟主能否割爱?”


林深本是个和善的人,此刻却冷哼一声:“公孙长老真是博闻多见,在下确实有一颗菩提泪。只是,先不论他是丁隐那个叛徒的朋友,单凭他不守道义重伤了蜀山掌门,我又何必相救?”


听这语气,他已然将丁隐与方宝玉视作大逆不道之人,极不情愿出手相救。


未等公孙晚回答,丁隐已经抢先一跪:“怎样你才愿意把菩提泪给我们?”


林深盯着丁隐仍未褪去的赤瞳,斩钉截铁:“你怀有赤魂石却心生恶念,早晚有一天为乱天下,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帮你。”顿了顿又补上一句:“你若要强抢,我就是毁了它也不会给你。”


丁隐沉默了一阵,艰难开口:“倘若我自裁呢?倘若我再也不可能为乱天下,你能否救他?”


此话一出,众人皆是一惊。连公孙晚都忍不住皱了眉:“小隐,你想清楚。”


丁隐却是不管别人的反应,只是执着地等林深的回答。半晌,林深点了点头,神色复杂:“可以。”


“谢盟主。”丁隐起身后退一步,又向公孙晚拜了一拜:“宝玉要劳烦师父照顾了。”


公孙晚自知已经劝不动他,叹了口气将他扶起:“你是赤魂石的容器,你一死,赤魂石之力便会满溢出来。你既已做好决定,便将赤魂石逼出体内,借它的力量毁了它吧。”


丁隐应了一声,静静地看了仍在昏迷的方宝玉一眼,转身来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。


与此同时,公孙晚在众人面前布下了一个结界,防止赤魂石之力蔓延。


丁隐深吸一口气,调动起赤魂石的力量将它一点点往体外逼。赤魂石已在他体内存在二十几年,早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。要想将其逼出,既需要消耗大量力量,又需要忍受极大的痛苦。


锥心之痛一阵阵泛起,丁隐额上早已冒出细密的汗珠,连青筋都隐约可见,却仍是咬紧牙关没有停下。


另一边,众人正看得心惊,却见丁隐大吼一声,一团红光从胸口飞出又悬停在半空中。红光渐熄,显出一块血色石头的样子。


——赤魂石!传说中得之得天下的赤魂石!


一时间,对强大力量的渴望冲上每个人心头,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心里的贪念,对着赤魂石蠢蠢欲动。


“若他此刻被打断,赤魂石的反噬必定冲击他的心智,届时大开杀戒,在场诸位恐难抵挡。”公孙晚暼了一眼身旁众人,一番话打消了大部分人的念头。


但还是有人例外。原本重伤倒地的公孙辰先前才勉力将心口的剑拔出,对赤魂石本就志在必得的他此刻也不管不顾什么警告,提起一口气又要向丁隐而去。


公孙晚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,在他刚想动作时便飞身拦在他面前,冷声道:“师兄想要做什么?”


另一边丁隐已经缓过了那阵剧痛,开始把赤魂石的力量引导到它自己身上。


赤魂石上的裂缝越来越多,丁隐的脸色也越来越差,连身体都在禁不住地微颤。终于,随着他一声怒吼,赤魂石碎裂成了粉末。一时间红光大盛,剧烈的爆炸以他为直径迅速向四周蔓延。


纵然有结界相挡,另一边的众人也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,一时间脸色苍白乃至吐血者不在少数。


公孙晚身为结界的承受者,虽然没有表现出力竭之兆,嘴角却还是流下一丝鲜血。但他只是淡淡的看着不远处已经狼藉的现场,待一切又归于平静,才走上前去,将已无气息的丁隐扶起:“赤魂石已毁,我徒儿也已经自裁。但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。我徒儿做了什么,别人又做了什么,我无论如何都会追查到底。”


林深早已派人取来了菩提泪交给公孙晚,见到此景也道:“此事已作结。明日,大会继续。”


15


在黑暗中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,丁隐才恢复了一些知觉。


他用上了力气才睁开了眼,方宝玉的脸首先就映入眼帘。见他醒了,守在床旁的方宝玉相当惊喜,跳起来就要往外跑:“我去叫掌门——”


“等等——”丁隐只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虚弱,每说一个字便多一分疲倦。即使这样,他还是坚持开口:“你没事了吗?”


方宝玉摇了摇头“我没事。掌门救了我,我现在活蹦乱跳的。”顿了顿,他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来,不是很开心地补充:“倒是你,亏你还说我冲动,结果你说自裁就自裁。那棵草能比你的命重要吗?”


丁隐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才生了闷气,便放柔了声音道:“如果只是一棵草,自然不值我拿命来换。但你是为我受的伤,拿命换一个你还是值得的。”


方宝玉耳根染上绯红,嘴上却还在低声道:“帮你挡那一掌是我心甘情愿,你不用——”


“救你也是我心甘情愿。”丁隐接过话,忍着脸上的酸痛露出了一个笑。


方宝玉一时失语,脸上不由自主地发烫,赶忙换了个话题:“你这次真的很险,掌门耗了三天三夜才把你救回来。”


丁隐皱起眉疑惑道:“公孙辰怎么会这么好心?”


“不是公孙辰,蜀山现任掌门是你师父公孙晚。在你昏迷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......”方宝玉掰着指头一件件说给他听,“公孙辰、丹辰子还有那十几名弟子,被确认与魔教有牵连,已经按门规处置了。但是、呃,公孙辰在武林大会后不久便伤重身亡了......”


方宝玉的声音越说越轻,对上丁隐戏谑的眼神不知为何就有了种心虚感,索性坦白承认:“......就是你想的那样,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刺了那一剑......你能不能别这样看我了?”


“好。”丁隐一下子敛住笑容,眼底的笑意却是不减反增。


方宝玉决定不管他继续说:“掌门已经昭告天下,蜀山叛徒丁隐已经自裁,但以后谁若是再针对他的小徒儿——对就是你,便是同整个蜀山为敌。好了,你先休息一下,我去找掌门——”


“再等一下,”丁隐伸手拉住他的手腕,“我还有话要问你。”


方宝玉于是只好回来坐下。见丁隐没有放开手的意思,方宝玉忍不住摇了摇被拉住的手:“你先松开。”


丁隐不应也不松手,只是以一种非常认真地语气问他:“为什么帮我挡下那一掌?”


气氛变得重新微妙起来。


方宝玉愣了愣,有些为难地低下了头:“我不知道......我只是不想你受伤。”


“宝玉。”丁隐唤他。


方宝玉闻声抬头,便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瞳。


丁隐眸色沉沉,像是在压抑什么强烈的情绪:“宝玉你听着,我喜欢你。我只想知道,你三番两次救我,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?”


方宝玉张着口答不出话来,一时间大脑还处理不好丁隐那句话的意思。


门外传来一声轻咳。方宝玉惊醒般地将手猛得抽回来,转身向门外道:“掌门。”


公孙晚缓缓渡进来,脸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:“一过来便听见小隐在表明心迹,看来小隐你恢复得不错。”


“谢师父相救。”丁隐明知公孙晚已经将两人对话听了个大概,也没不好意思,只是还有些疑惑:“师父不反对吗?”


方宝玉在一旁看着师徒两个一唱一和,心里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。


“你都做好了决定,我反对什么。”公孙晚一手搭在他手腕上查看了一下,半晌道,“确实好了大半。”


“师父如何救得我?”丁隐至今还能回忆起赤魂石碎裂时那铺天盖地的恐怖力量,他怎么还能活下来?


“你朝我拜完、我扶你起来时,便已在你体内注了三道真气护住你的心脉。再加上赤魂石在你体内二十四年,一部分力量已经留在了你身体里,就是这一部分力量,才保得你没有真正死去。”


丁隐沉默下来。


赤魂石害他一生坎坷,寡亲寡情缘,却又在最后关头护他一命。这世上之物,果真没有绝对一说。


公孙晚看他脸色不好,有意想换一个话题,便含笑道:“你为救人甘愿自裁,我原以为你是仗义过了头,不曾想你是干脆喜欢上了人家。”


见方宝玉开口想要说什么,公孙晚摆摆手:“好了,你们就继续说没说完的,我先回去了。”


随着公孙晚走出房间,房间里的氛围又古怪起来。


方宝玉踌躇了一会,转身对上丁隐期待又紧张的神情,突然便不那么紧张了。


“就当是......你说的那个原因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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